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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薩人崛起和衰落 第4章第1部份
可薩人滅亡的過程
為了要探討俄羅斯和拜占庭帝國在9到10世紀之間的關係，筆者需要大量引用兩個史料當中的詳細資料：君士坦丁七世的《帝國行政論》和主流的俄羅斯編年史。如果我們要了解俄羅斯和可薩人在這段時間之間發生過的戰爭，就必須從可薩人的首都-阿的爾的檔案庫當中尋找史料。不過就算阿的爾的檔案庫曾經存在，它裡面的文件也已經消失。如果我們想要理解可薩帝國最後幾百年的歷史，我們就只能從阿拉伯人撰寫的編年史和地理書當中尋找零散的線索。
我們接下來要從公元862年（俄羅斯人佔領基輔）到公元965年（斯維亞托斯拉夫攻陷阿的爾）。俄羅斯人攻佔基輔，馬札爾人撤退回到匈牙利之後，可汗失去了西方附庸國的控制權（除了一部份的克里米亞）。基輔大公趕緊向生活在聶伯河盆地的斯拉夫部落喊話：停止向可薩人納貢吧！
可薩人在失去西方領土的獨霸地位之後或許會默默吞下這次的失敗，但是羅斯人也在東部步步進逼，將勢力範圍擴張到窩瓦河下游和裏海周圍的區域。對於維京人來說，亞塞拜然、吉蘭（伊朗境內的省份）、希爾凡、塔巴里斯坦和戈爾甘(伊朗境內的省份)等等位於可薩之海南方的穆斯林地區都是海盜船隊掠奪或者跟哈里發貿易的絕佳地點。但是可薩人依然控制著從阿的爾經過窩瓦河三角洲進入裏海的通道。當年可薩人控制基輔的時候，就連通往黑海的航線也受到他們的控制。這意味著羅斯人的船隊每次都得經過可薩人的允許才能通行，而且每次都得上繳成的過路費。這對羅斯人來說不僅沒面子而且還傷荷包。
羅斯人向可薩人繳交過路費其實是勉為其難的妥協。羅斯人的船隊支付過路費，駛入可薩之海之後和海岸周圍的人們貿易。不過貿易經常到最後就會演變成掠奪。大約在公元864年到公元884年之間，羅斯人的遠征軍攻擊阿巴斯昆港然後鎩羽而歸 。他們在公元910年再度發起遠征。這次他們不僅洗劫了城市和鄰近的鄉村，還抓了不少穆斯林當作販運用的奴隸。這次的攻擊讓可薩人顏面無光，因為當時他們和哈里發保持著友好關係，而且可薩人的常備軍當中還有好幾個訓練精良的穆斯林傭兵軍團。 3年之後，可薩人和羅斯人進行了血流成河的武裝衝突。.
雖然俄羅斯的編年史對這場衝突隻字未提，阿拉伯的歷史學家-馬蘇第曾經詳細描述過這起大事件：伊斯蘭曆300年（公元912-913年），羅斯人的船隊朝著可薩人的領土前進。這支艦隊一共有500艘船。每艘船上有100名船員。
羅斯人的艦隊停泊在海峽出入口的時候寫了一封信給可薩汗王。羅斯人在信中要求可汗允許他們順著汗國境內的窩瓦河進入裏海。羅斯人開出的條件是跟可汗對半平分他們從沿岸城市搶來的贓物。可汗允許羅斯人過河，後者順著河流經過阿的爾， 然後從窩瓦河的出海口進入裏海 。出海口的河岸十分寬敞，河水也十分充沛。羅斯人的船隊出海之後分頭行動。海盜們洗劫了 吉蘭、戈爾甘、 塔巴里斯坦和阿巴斯昆。羅斯人沿途燒殺擄掠，連女人和小孩也不放過。
羅斯人甚至洗劫了阿爾達比勒。這座內陸城市距離裏海沿岸有著3天的路程。當人們回過神來並且拿起武器的時候，羅斯人已經按照慣例撤退到巴庫附近的島嶼。島上的居民試圖用小船和商船驅趕羅斯人。
羅斯人隨後攻擊島上的居民。數千名穆斯林遭到殺害或溺斃。羅斯人在這片海域持續活動了好幾個月。他們劫掠到足夠的贓物並且厭倦了打家劫舍的勾當之後就會駛回窩瓦河出海口，通知可薩汗王並且按照先前談妥的條件上繳豐厚的分成。艾爾西亞（可薩軍隊當中的穆斯林雇傭兵）以及其他生活在可薩汗國境內的穆斯林得知羅斯人打家劫舍的情形之後向可薩汗王表示：”把這些人交給我們處理。”他們劫掠了穆斯林兄弟的土地，奴役並且殺害了女人和小孩。汗王沒勸退這些穆斯林，於是他派遣使者召見羅斯人並且告訴他們：”穆斯林已經下定決心要跟羅斯人決一死戰。”
可薩汗國境內的穆斯林集結之後出發去找羅斯人。他們從阿的爾出發，經由陸路抵達窩瓦河的出海口。兩軍進入彼此的視野之後，羅斯人下船並且組成戰鬥隊形對穆斯林發動攻擊。穆斯林的軍隊當中有一些生活在阿的爾的基督徒。穆斯林和基督徒聯軍大約有15000人，外加馬匹和軍備。這場戰鬥持續了3天。穆斯林打贏了這一仗。5000名羅斯人逃離戰場，但是他們後來被布爾塔斯人和保加爾人殺害。
以上就是馬蘇第對於羅斯人在912-913入侵穆斯林城市的紀錄。這段紀載當然是有偏見的。 可薩汗王在這個版本當中被描繪成耍兩面手法的小人。他首先默許羅斯人出海打劫，然後又允許自己麾下的穆斯林攻擊羅斯人。他允許攻擊的同時又向羅斯人通風報信。馬蘇第甚至把保加爾人描繪成穆斯林。阿拉伯的旅行家-伊本·法德蘭在10年後造訪保加爾人發現這個民族幾乎沒有人改信伊斯蘭教。雖然馬蘇第的史書有宗教上的偏見，但是我們也可以從中窺探可薩汗王被夾在兩個族群之間兩難局面。可薩汗國的統治者們可能不會過份擔心裏海沿岸居民的不幸遭遇。畢竟那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年代。如果這群好戰的羅斯人在取得基輔和聶伯河流域的控制權之後打算在窩瓦河建立根據地，情況又會如何？如果羅斯人不想搶劫自己人，讓他們打劫手腳也不太乾淨的可薩國民或許能平息哈里發的怒火。
可薩汗王和哈里發之間保持和平的關係，但是這種和平不是長久穩固的。根據馬蘇第的紀載， 羅斯人在公元912-913年進行劫掠。伊本·法德蘭在921-922年造訪保加爾人。他記錄了一段關於可薩汗王和哈里發之間發生的故事：
“阿的爾城裡面有一座大清真寺。生活在這裡的穆斯林會在每周的星期五前往清真寺禮拜。這座清真寺有一做高聳的叫拜塔，用來召喚信眾禮拜。伊斯蘭曆310年（公元922年），可薩汗王得知穆斯林摧毀了達爾·巴布纳吉(Dar al-Babunaj)境內的猶太會堂之後下令破壞阿的爾城的叫拜塔並且下令處決清真寺的宣禮員。可薩汗王表示：我不擔心伊斯蘭的土地上有猶太會堂。但是如果有人膽敢破壞那座會堂，我也會對清真寺動手。
這段故事訴說可薩和伊蘭斯世界之間不排除互相威攝和升級衝突的外交策略。這個故事也體現出可薩汗國的統治者們會掛念國外猶太民族的一面。.
馬蘇第對於羅斯人在公元912-913年的劫掠活動下了一段結語：”羅斯人在913年之後就沒有南下掠奪了”。隨著時代變遷，他在公元943年寫下了這段紀錄：羅斯人組成了規模更龐大的艦隊南下到裏海搶劫。羅斯人在過去30年都無視這片土地。如今他們認為自己明顯有實力捲土重來。公元941年，性格豪放的伊戈爾率領羅斯人遠征拜占庭。 伊戈爾的船隊被拜占庭的秘密武器-希臘火摧毀。他們可能是在遠征的路途當中順便南下搶劫。
羅斯人在這一次南下入侵行動當中將巴爾達城當作他們的據點。這座城市可以讓他們在當地活動一整年。羅斯人在年底的時候遇到瘟疫。亞薩拜然人決定讓生還者跟羅斯人一決生死。阿拉伯人的史料在這一年沒有提到可薩人得到掠奪的分成，也沒有提到可薩人參與戰鬥。可薩人-約瑟夫在幾年後寫信給哈斯代醫生的時候提到：”我負責看守窩瓦河河口而且沒有允許羅斯人的船隊南下侵略阿拉伯人的土地。我跟他們打過好幾場硬仗”。
無論可薩人有沒有參與這場戰鬥，他們在幾年之後決定不讓羅斯人進入可薩之海。公元943年之後，羅斯人就再也沒有南下劫掠裏海的沿岸地區。
可薩汗國的重大決策經常是出自境內的穆斯林族群所施加的壓力。這項決策導致可薩人跟羅斯人之間爆發了好幾次慘烈的戰爭。除了可薩人-約瑟夫的信件之外，我們並沒有其他的史料。 這些戰爭可能多半是小規模的遭遇戰。不過根據俄羅斯的古代編年史，羅斯人和可薩人在公元965年打了一場大型戰役。這場戰爭後來導致可薩帝國分裂。
羅斯人在這場戰役當中的統帥是基輔大公-斯維亞托斯拉夫·伊戈列維奇。他是伊戈爾·留里科維奇大公之子，母親是普斯科夫的奧麗加。根據史料紀載，·伊戈列維奇身經百戰，而且身手像獵豹一樣矯健。他在位期間幾乎都是在打仗。儘管母親經常苦苦哀求，但是他依然拒絕受洗。因為他覺得受洗會變成臣下們的笑柄。根據俄羅斯編年史，伊戈列維奇在遠征的時候不坐馬車，而且不帶烹飪器具。不論是馬肉，牛肉還是打來的獵物，他經常把生肉切成肉條之後架在炭火上燒烤。他在野外不搭帳篷，而是把馬毛毯鋪在地上當床，馬鞍當枕頭。他的隨從們也是如此。 他發動攻擊的時候不屑於偷襲。所以他都會派使者向對方宣告：”老子要來找你了。”
伊戈列維奇前往奧卡河和窩瓦河的時候遇到了維亞蒂齊人（Vyatichians，一個生活在莫斯科南部區域的斯拉夫部落 ）。他詢問對方他們向誰繳納貢品。 維亞蒂齊人回答：他們每使用一組犁頭都要向可薩人上交一枚銀幣。當可薩人聽說伊戈列維奇來到部落，可薩汗王帶著部下前去拜訪。可薩人的軍隊同時朝著部落出發。雙方隨後開戰。伊戈列維奇擊敗了可薩人並且佔領了”白色城堡” （Biela Viezha），也就是薩克爾城（Sarkel）。這是一座位於頓河下游的著名要塞。俄羅斯編年史當中並沒有提到可薩首都-阿的爾覆滅的故事。
俄羅斯編年史提到伊戈列維奇也征服了奧塞提亞人以及齊爾卡申人（Chirkassians）。他擊敗了多瑙河流域的保加爾人，但是在攻打拜占庭人的戰役當中敗北。他在返回基輔的路上遭到一群佩切涅格人殺害。”佩切涅格人砍下他的腦袋，把他的頭蓋骨做成酒杯。他們把在酒杯上鍍金，而且還用這個杯子喝東西。”
好幾位歷史學家認為伊戈列維奇的勝利象徵可薩利亞的滅亡。 這種觀點明顯是錯誤的。薩克爾城在965年淪陷只意味著可薩帝國消失，而不是徹底亡國。奧匈帝國在1918年解體，但是匈牙利並沒有滅亡。可薩帝國的控制範圍最遠可以到莫斯科附近的斯拉夫部落。帝國在失去薩克爾城之後控制版圖明顯縮水，不過可薩人依然牢牢掌握著高加索山區、頓河和窩瓦河之間的中心地帶。羅斯人依然沒辦法南下進入裏海。史料也沒有紀載他們試圖強行殺出一條可以出海的道路。湯恩比評論道：羅斯人成功摧毀了可薩人的草原帝國，但是他們只從可薩人手中獲得了特穆塔拉干。他們對這塊土地的控制是極其短暫的。 莫斯科人要到16世紀中葉才透過征服永久取得了窩瓦河通往裏海的出海口。
翻譯：Patrick Sh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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